《閱微草堂筆記·持齋》“嘗見一巨公,四月八日在佛寺懺放生”原文與翻譯
戴遂堂先生曰:嘗見一巨公,四月八日在佛寺懺放生。戴遂堂先生說:曾見到一個大官,四月八日在佛寺拜祝、誦經(jīng)、放生。
偶散步花下,遇一游僧,合掌曰:“公至此何事?”這個大官在花叢散步時,遇到一個行腳僧,合掌問道:“您到這里來干什么?”
曰:“作好事也。”大官答道:“做好事。”
又問:“何為今日作好事?”又問:“為何今天做好事?”
曰:“佛誕日也。”答道:“這是佛誕生的日子。”
又問:“佛誕日乃作好事,余三百五十九日皆不當(dāng)作好事乎?”巨公猝不能對。又問:“佛誕生的日子才做好事,其余三百五十九天都不該做好事嗎?您今天放生,是看得見的功德;不知年年廚房里殺掉的生命,能抵得上你今天放生的數(shù)目嗎?”大官一下子回答不上來。知客僧代叱曰:“貴人護(hù)法,三寶增光。窮和尚何敢妄語!”接待賓客的和尚上前喝道:“貴人護(hù)法,三寶增光。你一個窮和尚,怎敢胡說八道!”
游僧且行且笑曰:“紫衣和尚不語,故窮和尚不得不語也。”掉臂徑出,不知所往。行腳僧邊走邊笑道:“紫衣和尚不說,所以窮和尚不得不說了。”擺著手臂徑自出門,不知去了哪里。
一老僧竊嘆曰:“此阇黎大不曉事;然在我法中,自是突聞獅子吼矣。”一老和尚偷偷地感嘆道:“這師父太不懂世事。但對我們佛教中人來說,則好像是突然聽到獅子吼一樣。”
昔五臺僧明玉嘗曰:“心心念佛,則惡意不生,非日念數(shù)聲,即為功德也。日日持齋,則殺業(yè)永除,非月持?jǐn)?shù)日即為功德也。從前五臺山高僧明玉曾說過:“心心念佛,則惡意不生,不是每天念幾聲就算是功德了。日日持齋吃素,就可永遠(yuǎn)消除殺生的罪孽,不是每月吃幾天齋就算是功德了。
燔炙肥甘,晨昏饜飫,而月限某日某日不食肉,謂之善人。平時大魚大肉,飽吃飽飲,而每月規(guī)定哪天哪天不吃肉,竟被稱為善人。
然則苞苴公行,簠簋不飾,而月限某日某日不受錢,謂之廉吏乎?”與此游僧之言,若相印合。如果這樣的話,那么公開接受賄賂,貪婪成性,而每月規(guī)定哪天哪天不受錢,就能稱之為廉潔的官吏嗎?”和這行腳僧所說的,好像很相似。
李杏浦總憲則曰:“此為彼教言之耳。士大夫終身茹素,勢必不行。得數(shù)日持月齋,則此數(shù)日可減殺;得數(shù)人持月齋,則此數(shù)人可減殺。不愈于全不持乎?”是亦見智見仁,各明一義。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杏浦則說:“這是為他們的教派說法的。士大夫終身吃素,勢必做不到。能夠幾天持月齋,那么這幾天可以減少殺生;能夠有幾人持月齋,那么這幾人可以減少殺牛。不是比完全不持齋要好嗎?”這也是見仁見智,各自說明一個道理。
第不知明玉倘在,尚有所辨難否耳。只是不知道假如明玉在,還會有辯駁的話嗎?